近日，ICPC北京總部官網發布消息，華為公司總裁任正非與ICPC主席、教練及獲獎選手展開了一場深入的座談交流。任正非在交流中分享了諸多關于人工智能、企業發展、教育以及人才培養等方面的獨到見解。

在探討AI的未來時，任正非坦言自己雖是外行，但認為可從不同階段來理解AI與人類的關系。對于未來二十年到一千年，這屬于社會學家和人類學家研究的范疇，像尤瓦爾·赫拉利在《智人之上》中探討的AI技術發展對社會結構和人類生存狀態的深層變革與潛在影響，其結論或許要二十年后年輕人才能知曉。未來十年到二十年，則是大預言家、大科學家構想未來科技社會結構的時期。而華為公司的研究著眼于未來3 - 5年，關注大模型、大數據、大算力在工農業、科技產業上的應用。例如在高爐煉鐵中，通過大模型分層知曉爐溫合理控制，優化燃料礦石配制，推演鐵水硅含量，提高高爐效率；在煤炭開采方面，我國已能在地下500米 - 700米甚至更深的地方實現無人“挖煤”，保障礦工安全；煤炭運到地面后，用大模型提高洗煤精選精度；露天礦山可完全無人挖掘裝礦，港口裝卸、堆垛、通關也實現無人化。在人的身體健康領域，瑞金醫院的病理大模型大規模使用，幫助醫生提高診斷能力；中山醫科大學的眼科模型可遠程診斷，助力邊遠地區醫療水平提升。還有乘用車自動駕駛模型、座艙和手機上的小藝對話模型等，華為聚焦于在大模型上解決生產與消費中的實際問題。

當被問到某些科技水準未達先進水平的地區，IOI該如何幫助時，任正非指出，如今發達和先進的網絡給社會提供了諸多可能。過去學生需考入名校，有老師面授才能成為高徒，而現在很多知名大學開放網絡教學，學生在任何地方都能上世界名牌大學課程，只是缺乏輔導老師。通過網絡邏輯分散，邊遠地區學校得到極大進步，七八歲小孩因網上獲取知識多，有時提出的問題老師都難以回答，這是社會進步的體現。未來時代的希望在青年，人工智能促使生產性進步，三五年后就能體會到。比如西藏牧區，用超聲波探測頭掃描牧民腰部，數據通過3000公里網絡傳到深圳檢測中心，發現肝包蟲，這得益于低時延的5G和高寬帶光纖網絡，遠程方式用于教學也能推動人類社會巨大進步。

針對AI時代中國教育應如何發力的問題，任正非認為企業屬性是創造商業價值，學校屬性是探索人類未來。學校做“0 - 1”的研究創新，失敗了也無妨，能培養大批人才；企業則將學校創造的理論變成工業現實。他舉例稱，我國水輪發動機、火車、輪船、紡織機械等原創發明基本來自西方，但中國也會追上來提供原創，如華為公司一名22歲年輕人提出的世界最好的氣象模型，還有高壓直流輸電整個系統、星閃傳輸架構設計等都是原創發明。公司還有一名22歲俄羅斯女孩發明新余數算法，可能改變AI芯片乘加器實現結構，只是目前未采用。所以，教育目的就是教育，企業目的是商業，不能混淆。

對于新時代如何幫助海內外競賽人才尤其是青年人才，任正非表示每個人人生道路不同，有人摸高有人摸低都是社會貢獻。華為三年前招了三千多名邊遠地區本科畢業生，培養后授予專科認證做芯片生產和精密制造工人，未來對“工人”會有新理解，一些精密工業生產人員需受高等教育。大學生做“工人”是高等教育將來的責任，同時也要有人去摸高，探索世界和人類未來。他鼓勵青年，能摸高就不要走商業化道路，總有一天能摸到真理，爬不上去時從高處下來“生蛋”也是好漢。他還提到，meta給青年高額簽約金和年薪，中國互聯網反應不大，因為國內創業者能力強，七八人或二三十人合作創業，股份歸自己，做好了收益可觀。中國青年創新公司眾多，三五年或五至十年會有天翻地覆的進步，機器人領域就有百萬青年在做，這對中國工業、農業、科技現代化有好處，海外留學人員也回國創業，中國機制正在形成。

當被問到回到20歲會如何規劃職業生涯前十年，任正非稱回不到20歲，建議現在的20歲青年隨時代潮流沖浪，敢于走在最前面，不要在乎金錢、青春犧牲和指標，要看到造福人類未來的重要性。就像孟德爾發現基因沉寂一兩百年后才被重視，不要在乎他人選擇，要選擇適合自己的職業努力進取，不成功也沒關系，不成功的道路也充滿學問。

對于前沿探索中遇到的質疑聲音，任正非認為在質疑中前進很正常，很多重要科學突破剛開始都面臨質疑，如傅里葉提出任意函數可用三角級數表示未被巴黎科學院接受，希格斯預言玻色子投稿被拒，哥本哈根詮釋的不確定性原理被愛因斯坦反對等。華為在產業發展中也曾面臨質疑，如推動5G的Polar碼和Massive MIMO、光領域的星座圖整形、多鏡頭手機拍照等。他還提到國鐵正在鐵路上試驗新的5G - R無線調度系統，450公里時速高鐵使用5G - R承載無線調度，共生雷達實時檢查線路安全和列車輪軸安全是大踏步進步。12306系統核心技術帶頭人曾是小姑娘，她打造出全球訪問量和交易量領先的超大型實時票務系統。中國鐵路網絡復雜，亟待用尖端數學解決難題，未來青年成為中流砥柱時，中國鐵路會更龐大復雜，需要厲害數學博士解決問題。

關于通用人工智能何時實現以及年輕人大學專業選擇問題，任正非表示美國和中國在人工智能追求方向不同，美國探索通用人工智能AGI和超級人工智能ASI，想完整解決問題，還需認識過程；中國研究解決怎么做事，創造更多價值，解決發展問題，如城市安全、公共教育衛生進步、礦山生產無人化等。無人化富余出的員工可發展再教育工程，如實行學券制，把空著學校、工廠變成職業學校進行職業再教育。黨的十二大提出提高全民族教育文化素質，如今面臨提高全民族專業素養水平時段。大量無人化可能導致部分人失業，但國家總財富會增加，通過再教育工程可讓這些人成為國家需要的人才。對于軟件編程，隨著大模型和智能體技術應用，AI輔助計算機軟件編程已釋放部分軟件工程師工作量，未來可能釋放更多，不過無人化進展要慢慢來，以保持社會結構穩定。

在學術界計算資源有限且華為關鍵器件供應受限的情況下，任正非認為以后會算力過剩，建數千個、數百個大模型都是正確探索。現在大模型大到一定程度，算力需求難以預測，需求可能是非線性結構，所以算力過剩時代一定會到來，做模型的人不用擔心算力不足，模型能否對社會有用也不是他們要擔心的問題，模型面向千行百業的應用訓練和推理能否產生商業應用，由行業應用工程師負責。他還強調華為是搞技術的公司，不是搞科學的，科學是學者研究的，華為內部把一些人叫“科學家”只是職務分類。

對于女性參與科學技術領域，任正非以墨西哥為例，稱墨西哥除瑪雅文明外，還為中國引進玉米、西紅柿、辣椒、紅薯等物種，對中國人口增長有重要作用。瑪雅文明時女性地位低因是重體力勞動，現在計算機時代是纖纖細手敲鍵盤，女性不比男性差，中國軍隊有不少女兵，有的還開重型殲擊機，吳健雄作為女性用實驗證明了宇稱不守恒定律。所以男性和女性在計算機時代沒有本質區別，拉丁美洲更多婦女參加創造性工作是偉大的，且拉丁美洲和非洲物質資源豐富未開發，有大量地下寶藏。

關于華為挑戰賽未來是否會更貼合實際工業場景以及AI時代看法，任正非稱與ICPC接觸是意外，和Nika小姑娘在莫斯科河畔喝咖啡認識后擠進ICPC組織，后來加強合作。俄羅斯在理論研究上有領先基礎，世界上數學發達國家很多，俄羅斯是其中之一，華為在俄羅斯有規模化發展，尊重每個國家的人才和技術，在不同國家都有合作機構。他還提到東歐國家創造性強大，羅馬尼亞有深厚數學競賽傳統，發起IMO國際奧數，曾對中國輸出石油工程技術，中國早期石油勘探技術學習羅馬尼亞和阿塞拜疆，90年代后向美國學習數字石油勘探技術取得進步，華為會堅持和羅馬尼亞加強合作，歐洲法律許可時會加大在歐洲發展。

當被問到在印尼AI發展重點以及給想從事技術工作的人建議時，任正非贊同教授觀點，認為印尼最緊迫的不是爭奪算力和大模型世界領先，而是強調“應用”領先。印尼有大量港口，船舶自動化、港口自動化急需人工智能，島與島之間建立完整無線電通信容易，中國北斗衛星與華為技術結合定位精度高，船舶靠港口系泊簡單，人工智能對印尼工業起飛會起很大作用，農業也可應用好，中國有些地方農田已實現種地無人化。

對于未來是否有地方不需要AI的問題，任正非以白俄羅斯為例，稱白俄羅斯在熱工理論與技術上偉大，發展了先進熱管和磁流變拋光技術，對芯片解決熱問題有幫助。AI對白俄羅斯有用，但AI重在應用，發明AI是IT公司貢獻，應用AI會強大國家，AI在產業上貢獻巨大，應無處不在，如何應用是主要課題。

針對量子芯片問題，任正非認為量子科學遲早會突破，量子用于計算機一定能實現，尤其在特定計算會帶來巨大優勢。量子計算機研究是人類和國家的命題，華為無法承擔，但量子計算機出來可能會購買，至于量子破解加密系統，到時再應對。核聚變若成功能源革命會改變，但今天仍要建發電廠，不能因未來可能的技術就不做當下努力。

在被問到未來十年溝通方式以及華為傾向時，任正非提到托夫勒在《第三次浪潮》中講的遠程工作和辦公，今天已得到證明。即使聚會，大多時間還是網絡溝通，華為公司沒有大物理場所，成立組后成員在哪、在哪個國家都不知道，通過編碼和時差滾動連接。疫情加速網絡辦公普及，但物理辦公不會消亡，定期聚會喝咖啡有機會但成本高。網絡重要，面對面也必要，華為會繼續支持競賽獲得者聚會。無線電、機翼理論等很多發明來自俄羅斯，將來不拘一格選人才，網絡知識擴散給人才提供展現機會。

關于華為AI研究優先級以及資源遷移問題，任正非稱人工智能最早由圖靈提出，諾貝爾獎獲得者辛頓八十年代提出但未獲響應，最早提出人工智能應用的是德國工業4.0，華為未來三到五年研究相當于德國工業4.0。人工智能在華為公司地位重要，但當前最重要的是CT，即無線電、光通信、核心網、數據通信等，因為將來人工智能感知與控制需先進網絡傳輸數據，沒有網絡的算力是信息孤島，AI要產生價值需全社會協作。

對于企業爭奪頂尖人才問題，任正非認為美國土壤適合種莊稼，大量人才到美國成長是好事，谷歌創始人俄羅斯人創造的安卓全世界享用，對中國也有益。美國創造科技文明對世界有益，中國大多數公司未被制裁，可用美國技術、工具等促進產業發展。中國相對落后更需崛起和吸收人才，現在環境比年輕時好，年輕人幸福有張力，中國有人才土壤和機會，但追趕美國速度慢。華為容納不下太多人，與ICPC交流無目的，天才需要平臺。中國要更加開放，向世界文明國家學習優點，容納世界文明進來，通過“黃大年茶思屋”網絡平臺交流，論文相互可見，完成全球化科技交流。